復仇

學校是社會的縮影，少年人除了在裡面學習課本上的知識外，更會預先學習一切社會上的人事經歷。
交朋友、談戀愛是基本，爭權奪利，收買人心是進階，趨利避害，厚黑應用是天驕，當然少不了生物界永遠的課題——弱肉強食。

「哇！你們看，長這樣大還是白切雞啊！」
「原來不是看上去像小朋友，而是根本就是小朋友嘛。」
校園陰暗的一角，正在上演日常中的非日常——校園霸凌，受害人和被害人也是典型的組合——班上不起眼的瘦弱男孩和自稱黑道的校園惡霸。
「你們這樣欺負小孩像甚麼樣！看我的！」領頭大哥推開小弟，走到受害人門前扯下拉鍊，露出他那尚在發育的小兄弟。
「靠！大哥你不是這樣猛吧？這小子這鬼樣你也可以上？」
「上你媽！上！看好了！」
一道帶著濃烈臭味的金黃液體在小兄弟口中強射而出，不偏不倚的射中受害人的臉，然後流落頸子、赤裸的瘦弱胸膛、小腹、下陰再回歸大地……
「你們也一起幫忙吧，看他給你們弄得一身是髒的，怎樣也要給他洗淨嘛。只得一個可是不夠水的啊。」
「啊，這當然了。還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我們害你弄得髒髒的，現在立即給你洗淨！」
「我也來！」
少年們聞言一湧而上，其盛一時可比小休時的公廁。
一道又一道金黃的液體灑落身上，混和帶著屈辱的淚水掉落地上。
比起憤怒，更強烈的是羞恥，為自己的沒用而羞恥，為自己的弱小而羞恥，為自己的不幸而羞恥……雙手握得發白的同時，也暗暗下了一個決定，君子復仇十年未晚，我‧總‧會‧還‧給‧你‧們！
十來歲年輕人會做很多傻事，很多蠢事，長大後有些人會忘記，有些人會稱這些為青春，也有些人會終身不忘。

對帶頭大哥和小弟們來說，這是一件不曾留在記憶中的小事。
對少年人來說，卻是終身不忘的屈辱。

十年歲月衝衝而過，少年早已畢業數年長成青年。
十年歲月可以磨滅很多事情，卻不包括他心中的那個誓言。
我‧總‧會‧還‧給‧你‧們！
十年來他從沒一天忘記，一直在等待機會。而為了這個機會，他一直也留意著帶頭大哥他們的消息，現在他們的關係便是那種不太熟絡的舊同學。
當年的事情除了他本人外，已經沒人記得。
不過這不要緊，仇恨只需復仇者記著便可以。
生活再沒有交集，復仇的機會也變得微小，但君子復仇十年未晚，只要等下去，機會一定會到！
青年如此堅信。

又是十年過去，青年又年長一點，但不能忘卻的事他沒有忘卻，他依舊在等。
而這個機會，可能便是今天。
今天是帶頭大哥結婚的日子，他這個舊同學當然收到那封為了人賀禮而送來的紅色炸彈。
不過這次和往常不同，他很高興，有怎麼比在仇人婚禮上復仇更令人興奮呢？
我說過，我‧總‧會‧還‧給‧你‧們！
帶著興奮的心情前往酒樓的路上，他感覺自己不是前往婚禮，而是前往戰場的戰士。
可惜，他只是舊同學被分配的坐位遠離主家席，他努力找機會發難，卻發覺全無下手的機會。
一開始去到，帶頭大哥收了賀禮便轉頭招呼前來的親朋，他失去了一個機會。
中途敬酒時，看到帶頭大哥身旁的伴郎全是當年的小弟們時，他想這是一個天大的機會，可在看到小弟們不經意露出的紋身後，他便擦覺發難後的下場會如何。又一個機會離他而去。
到最後復仇者只是做了一回送賀禮的舊同學，他依舊在等機會。
不過君子復仇十年未晚，只要等下去，機會一定會到的。
青年還是如此堅信著。

然後又是十年，青年步入中年，君子復仇十年未晚，只要等下去，機會一定會到的。
中年人開始質疑，因為他看上去已經沒多少個十年。
又是十年，接下來又是十年之後又是十年。
中年已經變成老年，他忘記很多事，怎至忘記早上吃過飯，但他一樣沒有忘記那年輕時的誓言。
我‧總‧會‧還‧給‧你‧們！
不過他總是找不到機會，他堅信他可以等下去，直到機會的來到。奈何他的身體好像已經等不了多少年。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電話傳來驚人的消息，帶頭大哥走了。

墓園中一個墳前站著一名看上去下一刻也會成為墳墓也不為奇的老人，老人站在這裡已經十多分鐘，看似在回憶甚麼又像在沉思甚麼。
就在身在遠處觀看的管理者感覺奇怪的時候，只見老人顫抖的雙手艱辛的拉開褲鍊，掏出和他一樣老邁的小兄弟，然後一道軟弱無力的金黃液體以只能稱為滴落的姿態，滴在墓碑上再沿碑文落下。
君子復仇十年未晚，我終於等到了！
我說過我‧總‧會‧還‧給‧你‧們！我現在先還給你了！其他人也不遠了，我一定會比你們活得更久！
就看管理員呆著的目光下，老人發出只有他明白發至內心的歡快笑聲。